冬
冬意,在十一月下旬籠罩了整座台北城,它就像一隻冰冷的無形魔爪,向地面上的人們攫來,凍結了每一個人的神經,從空中垂下綿延不絕的雨絲,冰冷,又無情。
清晨,凜冽的空氣不停地灌進我的被窩裡,我瑟縮著顫抖的身軀,在寒冷的房間中掙扎著爬起,空氣中凝結的霜冷,在顫慄的齒間擴散,窗上一層厚厚的水氣使得窗外的世界模糊不清,只有些許幽微的晨曦從窗邊縫隙間流瀉進來,我翻開衣櫃,尋找那封藏已久的厚重大衣,又披了條鮮紅色圍巾,撐著一把黑傘,忍著凍寒的雙腳,我徐步走出家門。此時的朝陽正悄悄的從地平線上爬升,試圖給予這城市裡的人們一絲絲的溫暖,然而,一陣又一陣蠻橫的朔風仍直逼著我而來,雨滴沿著傘的邊緣一滴滴的滲進了我的鞋和腳尖。轉瞬間,北風倏地變得又強又大,小小的傘成了我的擋風牆,雨水猛向我的面頰撲來,寒風彷彿正嵌進我的骨子裡一般,刺痛難耐,使我不由得連打寒噤,它好像在逼迫我退縮,要我屈服於他的魔爪之中。寒冬的清早,狂妄,又殘酷。
街道被縮成卷兒的枯黃色葉子埋沒,兩旁的行道樹徒剩空虛的樹幹以及隨風顫抖的枯枝,就連綺麗的建築物也像是被這蕭瑟的景象震懾住而收起斑斕的色彩,一切顯得冷漠且冰寒,這厲冬,使得城市裡毫無生氣,一片死寂。轉了個彎,真如陸游的「柳暗花明又一村」般,在冷寂的道路旁有幾朵水仙正不畏寒的盛放,在霜冷中微笑的水仙,淡淡笑靨下,是凜凜傲氣,是笑傲世間的清高,也是不屈不撓的堅毅,人們有厚被取暖,有爐灶禦寒,但水仙呢?沒有棉襖,亦沒有暖氣,只有芳馨的德行坦蕩存於世間……。孟冬的街道,孤寂,又多變。
到了傍晚,黑如墨的夜在天空的布幔上暈開,夜色就如同一個有恃無恐的傢伙,仗著冬天的權威,把白晝淹沒,將日光吞噬,整座城陷入黑幕的陰影。街道的燈被點亮,卻顯得渺小而卑微;高聳的台北101那七彩閃耀的燈光,也因為被雲霧遮住而若隱若現,信義商圈裡的人們疾走於迷濛的LED燈樹間,好似是耐不住凍僵的四肢,而迫切躲回暄暖的屋子裡。踏進家門,屋子裡暗紅色調的燈光帶給人暖烘烘的感覺,老舊的暖氣機發出嗡嗡聲,彷彿是在硬撐著抵擋冷風無情的侵襲,一股暖意登時向我襲來,餐桌上的小火鍋直直冒出熱騰騰的白煙,不一會兒又見它們消失在凝結的空氣中,我將雙手伸向啵啵作響的熱鍋上方,渴望能藉著微薄的暖意,擺脫這場嚴冬。冬日的夜晚,深沉,又幽暗。
沒有春日鳥兒的啁啾,也沒有夏日蟬的知了,更沒有秋日葉子的窸窣,只有冬風的呼嘯以及雨水的淅瀝,總讓冬日顯得格外冷清;少了春天的暖陽,也少了夏天的烈日,更缺了秋天的涼風,只剩冰冷的空氣凍結整座城市。魔爪下的大眾,只能用層層厚重的衣物抵擋它的冷酷。嚴冬下的人們,僵冷,又無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