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
小時候住家後面的那條巷子常是我玩耍嬉戲的地方,凹凸不平的柏油路面,兩側是平板無奇的水泥牆,但那巷子卻像是有柔和美妙的魔法充滿在其中,總是在不同的時節展現不同的面貌。
春天,一株桃花從某戶人家的院子裡悄悄地攀爬出來,瘦弱的枝條被沈重的花朵壓得不堪負荷,只好將一串又一串的桃花掛在圍牆外,像極了一到粉色瀑布傾瀉而下。它雖然沒有「疑似銀河落九天」的滂薄氣勢,卻有「奔留下雜樹,灑落出崇雲」的瀟灑狂放。
夏天的金烏使得柏油路的熱氣不斷擾動著空氣。一旁的青草沾附午後灰美人流下的琉璃淚珠,陽光的照射下,折射出七彩炫麗的光。這時的小巷就成了我的舞台,伸出雙手,感覺週遭的空氣就像水一般的波動,身旁的景物都隨著我的旋律起伏、搖擺,之後慢慢地模糊,色塊和色塊逐漸融合⋯⋯。不知過了多久,只覺得晚霞漸漸渲染天空,我感到暈眩,索性就躺在地上等待我回過神,物體的線條再度浮現。
秋日宜人的天氣裡,一隻花斑貓慵懶的蜷在街道的一隅,享受黃昏的最後一絲日光。正當我和其他小孩在嬉戲時,一陣輕盈的芬芳從不遠處飄來,循著剩下殘餘的味道,發現了一盆在巷尾散發出淡淡清香的桂花。他的花朵一點也不顯眼,味道也不濃稠嗆鼻,淡雅的馨香融化在空氣中,而我凝視著這盆高貴的白色花兒,想著他就如空谷幽蘭,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,也只能孤芳自賞。
相隔了一陣子我才有機會重回小巷。冬天,寒風刺骨,我在滿心期待下轉入小巷。然而,我看見了——什麼都沒有。難道是這巷子裡的魔法早已離去?我失望的眯起了眼,努力的回想從前在巷子裡度過的童年時光,但那些毫無憂慮的光景早已不復見,而我像個被時光擊垮的空殼,回到小巷就像是要找回自己失散的靈魂。或許靈魂就像羽翼已豐的鵬鳥,翱翔遠去,不再回來;抑或他只是沉寂在心底深處。但我已經過多次社會的洗禮,兒時繽紛的想像力早就褪色了,眼前的世界只留下黑白,就連小巷也不例外。